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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错号丧事新办

本文发表于2021-12-21 03:24:51 最后修改于2021-12-21 03:24:510人浏览
  

  边稍稍露出一片鱼肚似的白色,大部分人还睡意未穷。但一阵音乐此起彼伏划破了末春宁静的早晨,击亮了邻居们惺忪的眼球,楼板上响起了一阵遭乱的脚步声,他们纷纷将头伸出窗外探寻音乐的源头:哎,哀乐像是从王错号家传出,看来错号家出事了,是错号的妈过世了?他妈昨还到居委会领救济呀,嗯,这年头神仙晚上也难知早上的事,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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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措,一大早的放什么喇叭,杂七八八邻舍不睡觉了,快出来帮我提菜。”听到叫声人们心里一阵寒颤,王错号的妈手推自行车带着一大捆蔬菜叶子站在自己的窗下叫。邻居们见状几乎同时发出了"呃吆"声,有的脸上青筋要蹦起来,有的全身哆嗦:王错号他妈诈尸还魂......

  王错号真名王有措。其父是一家酱菜厂工人,母亲无工作有时打点零工,有措未参加工作前全家三口主要依靠父亲几十元的工资生活。他从小受到父母的严加看管,一月中有几角钱的零花钱成了不成文的规矩,逐渐养成了会算计节约的习惯,一角钱分成十一项化是他的本领,上学时总是挑最便宜的铅笔本子买,吃糖基本上是按一分钱一块坚持了十几年,一年内极少与同学凑份子买点水果吃,同学们很少见他一次花钱超过一角以上的,即使参加了工作工友们也很少见他到食堂吃过五角钱的菜,失业尤其是离婚后生活更加艰难,夏天就拣便宜菜买下晒干冬天吃,中午的菜汤不舍得倒掉让妈蘸点豆腐、自己炖青菜吃。看到有人大口鱼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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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措偷着流口水,但母亲则说,腚上的瘤子不值钱,咱也吃不起。

  有措刚上高二几天,偏远农村的舅父去世了,父母商议该送多少吊丧钱,觉得家住城里虽然不富裕但不能像村民一样送个一毛两毛的,至少也得一元。有措听了一宿未眠,爷爷去世时躺在冰冷的木板上,面前供着酒肉,有人拿钱祷告请他收下,没见他吃也没见他收钱,供品全是活人吃了,钱也是活人分了,从那时起他心里问号连连。第二天他参加舅父的追悼仪式,来到帐房前交吊丧钱,见村民们握着一角两角排号登记,他心疼自己兜里的壹元钱,反复思量后就到村里的小卖部买了五块糖把剩余的钱变成了一角的零钱,手握两张(两角)到帐房登记,帐房记账者看他长的不如一棵谷子高打扮不像乡下人,再看他手里的钱,不理他先给其他登记,有措总是甩在后边。开始他还认为帐房是“走后门”照顾熟人,但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是帐房“窗户眼里看人”瞧不起自己,让自己在这里丢人现眼,心中不禁窝火,开始想法“一牙还牙”。接近中午登记只有他一人,记账者和其他几人交头接耳。有措凑近帐台前小声说,大叔,舅父大人永,永垂不朽,外甥不胜悲哀,今献上花圈一个、神食一桌、钱(黄纸)五万,愿舅父暝间荣华富贵。记帐者看着毛笔,手似拿非拿,眼睛半闭着嘿嘿一声:

  “穷叨叨啥,多少钱,叫什么名字?”

  “王有措。”

  “大叔,不是那个‘挫’。”

  “是这个石头‘磋’?”

  “不是。”

  “是这个提手‘搓’?”

  “不是。”

  “你认不认字?这错也不是,那错也不对!”

  “我认字不多,反正你写的那些都错。”

  “七错八错,到底是哪个‘错’?”

  “我上幼儿园三天就会写,现在哇哇会叫的也认得哪个‘错’。”

  围坐在帐房者前的几人见记账者面红耳赤右手抓腮又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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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都想今天他遇到茬口上下不来台了,往日傲气活现今日却像淋透了的鸡难堪极了。有人悄悄得扭了他的后腰,再对他使个眼色,从他手中拿过笔笑呵呵地递给有措,说,客家,记帐的耳聋眼花,不好辨别你的字,你就给写出来吧。

  有措立即愁眉苦脸,推托道,大哥,我无文化,也不知道那个‘错’。

  “什么鸟玩艺,自己都不认得自己,你在耍我!”“叭”的一声,记账者右手狠狠拍向台面蹦起来大吼,唾沫星四溅。

  “自己不会写就认了,还耍什么赖皮。”有措擤了把鼻涕,两手在胸前一抱,沉着脸说。

  “我今天豁出老脸,也要弄准哪个错,哪怕这吊丧钱我支了。”记帐者双手猛力捶台面。

  “大叔,我也豁出去,我要错了,连爹的丧钱也给送你。”有措不让步。

  “有措,你舅就要入土了,还在这里磨蹭,快穿白衣哭舅去。”有措的妈到了,不满意的对他说。

  “好啊,姐姐,咱们族坟上生不出凤凰就出刺猬头,我还有这样一个‘好外甥’,可喜可贺呀。姐姐,你兄弟的脸无处搁了。”记帐者朝姐姐连讽带刺。

  “四兄弟,咱们族间大多年不见,孩子不认识你,得罪了你,我给你‘赔不是’,孩子给你四舅下跪。”姐姐从族间弟弟的言辞中知道有措惹出事了,听说这个弟弟狂妄自大好无是生非,赶忙承认错误。

  “妈,我没什么错。”有措不尊,依着墙边不动弹。

  “给你四舅下跪,舅是大人,该跪的时候就得跪。”妈拉着有措的胳膊恳切说。

  “我舅要是能起死回生,我跪三百六十天也行。”有措不从,挣脱开妈的手从墙这边跑到另一边。

  “跪下,不认娘家人了?”妈有些生气。

  “跪啥,舅大外甥也不小。”有措倔强更是不肯。

  “姐姐你听听,其他人评评,人小鬼大,还有什么王法规矩?”四舅左手反面拍着右手心。

  有措妈见到弟弟这般态度,有措又不听话,大为恼怒,从地上拣起石头照者有措就打,有措急得抱头东躲西藏,他妈喘着粗气紧追不放。

  这时一位青年拉住有措母亲的胳膊,大姑啊,你甭生气,其实没有大事,就是有措名字一个“错”咋写,四叔(记帐者)与有措误会了,大姑你把有措的名字写出来四叔照着写下就行了。然后他面对有措四舅微笑,四叔你也不要来真得,别跟孩子一般见识。

  有措妈听了,不再追打有措,嘴里喃喃不断,我、我能认几个字。这时他拿起毛笔一连在纸上写了十几个“错”供她挑选,但她总是摇头,不是,不对,不象是。他看了也难为起来,这,这有啥办法?

  有措的四舅来劲了,推开他的手夺下毛笔,老侄哎,不要浪费时间,有措的“错”下三辈子也造不出来。

  有措妈听了心里不高兴,外甥不尊你是不对,可你不给我面子。但忽然间想起什么来,有措上幼儿园时老师拿着我的手问王有措是哪个“错”,我说不出,只好说用叉巴又作个记号行了,那老师大笑,说这名字世界第一,天下永不重名。

  妈又向躲在树后的有措,手向左一画又向右一摔,说看是这个“错”吧?

  有措左脸片贴近树皮,高声说,你是我妈,你说是哪个“错”,我就是那个“X”。

  有措的四舅见了差点晕倒,大家扶腰拽手,他有气无力:姐姐呀,我四十多(岁)都土埋半截了,一定进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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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助外甥抱回“诺贝尔”文字大奖,给祖宗坟上添“厚土”。

  自此以后有措出名了,时间稍长他的名字只有爹妈叫了,王有措三字逐渐从熟知的人们的脑海中淡忘,"王错号"却在脑海中扎了根。

  王错号在学校学习比较聪明,但受家庭经济的限制高中未毕业他接提前退休父亲的班。全家三口中二人有工资日子渐渐好起来,错号二十五岁时置了三间平房完婚,媳妇是城市户口但无正式工作。二年后女儿出生,给三口之家和父母带了来天伦之乐。但天不遂人愿,几年后王错号的企业不景气工资减半还拖欠,老婆的零工活也难找,他曾经试图自己创业,但资金严重不足而搁浅,不久父亲因急症离开人间,全家的生活更加艰难。一般人家的孩子三岁后就上学前班六岁读小学一年级,一个学前班孩子的费用与一个普通工人的工资相当,错号家经济困难女儿没有读学前班七岁时“一站”就读小学一年级,学习吃力成绩尤其是英语远远落后同学,常遭白眼,媳妇要王错号给女儿请家教但他翻番口袋不同意,老婆常因花销与他吵嘴,有时还闹到妈家里和街上,王错号经常心烦意乱,自知无力支撑这个家便提出离婚,媳妇早有意,女儿有媳妇抚养,王错号将房产归媳妇顶女儿的抚养费,自己则搬回妈家住。

  儿子三十多岁成了光棍回家跟娘一块住,错号妈心情沉重起来,唠叨自己连累了儿子,不如早死了,现在死了也比你爹在世上多活了五、六年。妈常唠叨便引起了错号的注意,他试探的问妈,爹去世了多年,我一年至少四次给他送酒肉烧纸,他吃过花过钱吗?妈脱口而出,那是挡活人眼目,给活人解馋,是活人在演戏给活人看,死人要吃饭喝酒谁也不去上坟了,人活着的时候吃一口赚一口,死了是堆在金山里还是埋在粪坑里谁知道?错号心里有底了,妈知道讲实惠啦。

  前年冬天,错号妈病了打吊瓶十几天,妈在病床上叹息不行了。错号想到爹去世仓促酒饭未沾嘴边非常伤心,现在妈又危在旦夕,不能再留下终生遗憾,于是给亲戚、家族下了母亲病危通知,亲戚、家族们立即带着酒肉礼品前来探视慰问母亲,有的还放下了不少的人民币。由于母亲患的是重感冒,错号换了个大夫治疗很快康复,母亲吃着亲戚、家族送的食品,错号手上的钱也宽裕了,两人足足幸福了近三个月。妈高兴得说,活着吃好的死了不屈,错号也高兴的说妈终于明白了人生。去年春,错号家一位大款邻居升天,据说仪式完毕花销三十万相当于买个洋人,错号妈知道后很伤心,对他说,前年我长病人家送的点心果品算是我死后的神食吃了,还是放心不下,死后还要拖累你,让你欠一腚给荒(债务),想问你我的后事想过了没有?错号听了心中一阵悲伤但脸上上浮出了笑容,妈,人活着多好,好日子在后边,以后说不定你还要出国旅游。但妈坚持问清楚,说死后千万别进火化厂,听说冒冒烟少说也得几千块。错号说,儿是妈心头肉心连心,听了你的话我的心象刀绞一样难受,儿无能却一定尊重你的心愿。妈搓搓红肿的眼圈,我注意几年了,从咱房向南四、五里有一块玉米地常年存放玉米秸,我过世后你花七、八元买一大堆玉米秸烧了我行吗?行,省下几百块,你可不要使人家的棺材(骨灰盒),听说一块木头刷把漆(做的)也八、九百块。错号擦擦泪水,说,妈愿意我就同意。前年亲戚、家族看望你时,有一个精致礼品盒尺寸大小与骨灰盒一样,质量比骨灰盒好,我藏在柜厨等你百年时用。妈又抹了把鼻涕,听说买坟贱的一万多块,这可咋办?错号给妈擦擦脸,妈,我早有准备,我与看爹公墓的说好了——,没等他再说,妈破口大骂,是那个(看墓的)坏种,你爹死后我去上坟,哭了几声,他提着算盘马蹄表说,哭一声收十元钱,多哭有帐算(便宜)按八元收。错号差点笑出声,妈,那个人已升官走了,现在是一个老实把脚的农民,我们商量好了,抽一个下雨刮大风的夜里,其他看墓人无事就早早睡下,他帮我打开爹的墓穴放进你的盒子,我给他打二斤散酒八斤馍馍就行了。

  妈听了长叹一口,唉!我放心了,你往四十(岁)数啦,还未娶媳妇,妈走了眼闭不上,节约几个钱你娶媳妇用吧。

  错号“扑通”跪倒在她的膝盖前,妈——

  妈一年多的举止常引起错号对她后世的思索,想办得全面经济还要妈满意。这天下午,错号给餐馆老板洗完青菜杯盘,回家给妈做饭路过一家音乐商店,店门挂着一块醒目广告牌,错号上前住足。老板乐呵呵地拉住他的自行车后座,两人拉起呱来,错号不停地点头称是。

  ......

  错号帮妈提着菜进了屋,音乐还在响只是声音低了些。她问到,有措,这喇叭声有些熟,象是大人物死后响的,那号人物没了(死了)。错号忙说,没有,又说,妈啊,我爹去世时咱钱不够,少了一项程序,没有音乐,给你老人家发丧时我不能再犯错误留下憾事,让你老人家享受象大人物出殡时哀乐开道的荣誉。

  妈听了慌了起来,有措咱不是说好了,妈去世不能乱花钱,妈这当年纪都记着,才几天你就忘了。错号忙解释,妈,朋友帮忙,花不多钱。

  妈问,得多少钱?

  错号说,咱要从殡仪馆租哀乐,放一秒钟一元,至少得放几个来回,五六百快钱。

  妈生气了,那么多钱咱得吃多少斤馒头买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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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菜叶,我心疼,不要喇叭。

  错号打断妈的话,你不要着急,昨天下班时路过一家音乐店,老板和我谈妥了,他的商品大甩卖,我用他的录音机放哀乐一天才收十块钱,最便宜了。今天你当面听一天,给你发丧时我就不花那份冤枉钱,行吗?

  妈看着有措爹的遗像,泪水不断,有措你爹在世常说两脚落地心里塌实,我的丧事算是计划全了,省下几个钱能帮你娶上媳妇,我和你爹在地下也就闭上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