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满仓租房
对于租房,谷满仓毫无经验可言。从老家远赴那座滨海城市,谷满仓是到远房亲戚家开的一家玩具企业打工,先是做保安,后来做销售,提供吃住,自然不用自个儿去租房。到滨海城市前几年,谷满仓还曾到过另一座城市,是叫一个发小儿邀过去的。那家伙说他在那边发展得很好,挣钱像捋树叶一样容易,好机会当然会想到好哥儿们,希望谷满仓一同过来发展。正是这个充满诱惑的“发展”一词,叫谷满仓激动得浑身哆嗦,他筹措了几千元钱,马不停蹄地奔到了那家伙身边。在那里,谷满仓也不用租房,和其他三十多人挤在一套充斥着汗臭味脚臭味烟臭味还有臆想中的铜臭味的房子里,睡地板。那一次,谷满仓中了那发小儿的圈套,把自己“发展”进了传销窝里。
这次到这座滨江城市就不同了,谷满仓是咸鱼翻身,正儿八经来做准老板了。在亲戚家的企业做了两年销售之后,亲戚找他谈话,说准备在滨江城市开展业务,打算叫他去打前站,日后业务开展起来了,作为元老,他理所当然会做那边的营销处经理。谷满仓一听满心欢愉,二话没说,屁颠屁颠地一头扎进了这座滨江城市。
谷满仓先在一家小旅馆住下来,接着就是张罗着租房。谷满仓虽没租过房,但也知道租房的程序,无非是在网上寻找,或者是找中介公司推荐。找中介租房是要付一笔费用的,谷满仓不想把钱拱手送给中介,就到了小旅馆对面的一家网吧,搜索出这座城市的租房网站,一页一页地浏览起来。草创时期,谷满仓自然也不想把很多的钱拱手送给房东,因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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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自己的租房愿景,定位在合租上,这样可以节省不少钱。见有合适的,谷满仓立马用笔把相关信息记在小本子上,准备离开网吧后打电话联系。谷满仓做过两年销售工作,电话沟通于他而言,早就修炼得像水里欢快畅游的鱼儿一样自如。但令谷满仓没有想到的是,他打出的第一波租房电话,如同遭遇到一个顽固的气场,甫一接触,非但不能融入,反而被弹出老远,摔得鼻青脸肿。
第一个电话是一个清脆的女高音接的。女高音一听是租房的,就果断截住谷满仓的话头,说大叔哎,我是要找个女生合租嘢。谷满仓说你发的信息上说男女均可啊。女高音说,我说你不要生气哟大叔,是男的我也要找个帅哥对吧?我不知道大叔帅不帅,但我知道大叔和我有代沟,对啵?
第二个电话是一个沙哑的男低音接的。谷满仓刚说出租房两个字,男低音就问是你住还是帮其他人租?谷满仓说是我住。男低音尽管嗓音沙哑,却一点也不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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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语言表达的利索。租出去了。紧随在这冷冰冰的四个字之后的,是嘟嘟嘟的挂断电话的声音。第三个电话是一个温婉的女中音接的。这次交流,因为女中音不断提出的耐心细致的问题,显得顺畅无比。女中音问,先生是做什么的啊?谷满仓说销售。女中音说做销售的一定收入不菲吧,先生你一定是高学历哟,我猜一猜,MBA吗?谷满仓说很抱歉,我初中毕业后回乡务农,后来才出来做销售的。女中音说,白手起家,说明你更厉害了,浙江广东那边的许多亿万富翁,都是出自草莽呢。谷满仓说我只是一个打工的。女中音话锋一转,问,你和夫人一起过来住?谷满仓说我自己住。女中音说先生难道是单身?谷满仓说我有老婆,老婆在家里种地养猪带孩子呢。女中音就格格笑了起来,说先生你真幽默,像你这样走南闯北的成功人士,不会只守着一个黄脸婆吧?谷满仓心中顿感索然寡味,他觉得从电话听筒里飘出来一股一股的暧昧气息。谷满仓说,我租下房子后,就把黄脸婆接过来。女中音说,先生哎,你到我这里租房后,也许会打消这个念头的。先生什么时间来看房?谷满仓说,我手头有点事情,等有空时再联系你。心下却说,老子还联系你个鸟!
……
第一波租房电话无果而终,谷满仓又去了网吧,找了一些自认为合适的租房信息,开始了第二波的电话轰炸。令谷满仓极为头疼的是,这一波电话的结局跟上一波电话惊人的相似,又是网撒了下去,收上网来,网里连一根水草都没捞到。
谷满仓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改变了战术,他要把自己的角色由一个进攻者置换为一个防守者。谷满仓整租了一套房子,在网上发布了招合租的信息。看到信息显示在电脑屏幕上,谷满仓哑然失笑了,他头脑中先是浮现出一个中年男人为找房子像苍蝇一样四处乱撞的画面,接着就像变戏法似的,那人的脸不是他的了,年龄也变得忽大忽小,性别也忽男忽女了。
刚出网吧,谷满仓就听到手机蓦然响起,一瞅显示屏,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心想可能是租房的,一边摁接听键,一边感叹网络的强大。一个富有磁性的男中音传过来:先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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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要合租?谷满仓条件反射似的点点头,想说是的是的。但谷满仓说出的话令他自己都大吃一惊——刚刚发上信息就租出去了,他奶奶的这互联网咋那么管用呢!挂了电话,谷满仓愣在原地好长时间。他百思不得其解:我潜意识里是想和一个什么样的人合租呢?他又突然想到自己即将在这座滨江城市开展的营销工作,原先的自信忽如一阵飘渺的烟雾,四散而去。谷满仓想,每一个资深的销售人员,都很明确自己的目标客户群体,但一千个客户有一千个客户的想法,销售人员最看好的潜在客户,往往由于他们潜意识里的一些东西干扰,最终无缘一拍即合。联想到自己租房的尴尬遭际,谷满仓心绪烦乱,两个问号在他脑海里上蹿下跳,像钩子一样撕扯着他的神经——
是攻?还是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