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说谎的人

 

　　从前，在丹麦住着一个老农民。他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和二儿子成天吵着闹着，要父亲把全部家产都分给他们两人。因此。老人在临死的时候，只惦念着小儿子斯温一个人。

　　老人把斯温叫到床前，对他说：

　　“我的好孩子，全部家产都被你的两个哥哥拿走了，我这里只有祖传下来的一张弓、一把旧宝剑和我的一双旧手套了。怎么办呢？只能给你这一点东西了！”

　　“不要紧的，爸爸！我不会为这难过的。”斯温回答说。“手套在冬天很有用处，至于祖传的弓、箭，那真是比金子还贵啊！多谢爸爸了！”

　　过了不久，老农民就去世了。

　　于是，斯温就背起了弓，挂了箭，拿了旧手套，还带了自己心爱的笛子，告别了哥哥，离家寻找自己的幸福去了。

　　斯温刚刚走出村子，他的两个哥哥就为分家产开始争吵了。这时候，斯温却口里唱着歌，越走越远了。

　　春天来了，小河从山上汩汩地流了下来。天上，地上，到处都有飞鸟小虫在快乐地歌唱。

　　“我也能用笛子吹出这样的歌声来！”斯温自言自语地说，说着就在小河旁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

　　他拿出笛子，吹了起来。小河里的鱼听到了笛子的声音，都跳起舞来了。

　　各种各样的小鸟也都从四面八方飞来，有的甚至停在他的帽子上。大家都入神地倾听着。

　　当肚子饿了的时候，他就用弓箭射几只野兔，在火上烤熟了充饥。晚上，他就到农民的院子里去，为那些年轻的姑娘和小伙子们吹几支曲子，他们就会请他喝酒，留他过夜。

　　他就这样高高兴兴地唱着，笑着，一直朝南方走着。每一个碰到他的人都非常羡慕地看着他的背影说：

　　“啊，多愉快的小伙子！”

　　一天，斯温到了一个王国的都城里。在这里，他听到大家都在说：国王的一个亲信总管死了，现在国王正在招募一个新总管，随便哪个人都可以到王宫里去应征。

　　斯温也决定去碰碰运气。于是，他来到王宫的宝殿里。

　　国王高坐在宝座上，显得非常疲倦，因为已经有几百个各种各样应征的人到他这里来过了。

　　在国王身旁一个比较狭的宝座上，坐着国王的女儿。公主的膝上放着一小篮樱桃。

　　斯温向国王问了好。

　　“你好，”国王回答说。“你有什么事？”

　　“我是来应征总管的。”斯温说。

　　“你适合担任这样一个重要的职务吗？”国王摸着胡子，问道。

　　“这要试试看再说。”斯温回答说。

　　国王朝公主看了一眼，公主也看了看国王，随着她就把一颗樱桃核吐到地上。

　　“别这样随便吐，公主！”斯温对她批评说。“这样会把地板弄脏的。”

　　“这用不着你来管！”公主生气地反驳说，同时把脸背着斯温，继续吃着樱桃。

　　“我看你是个射手吧！”国王说。“箭射得怎么样？每次都能射中吗？”

　　“很可能，世界上有许许多多射手本领都比我强。不过，我能站在那边那个角落里射中放在公主手掌上的一颗樱桃核。”

　　国王低声地同女儿说了几句话。于是，公主就放了一颗樱桃核在手掌上。

　　斯温走到角落里，拉起了弓弦，嗖的一声射落了樱桃核，可是公主的手却丝毫也没有损伤。

　　国王微笑着，问道：“你的剑舞得怎么样？也能象射箭这样好吗？”

　　“不算好。比我好的人一定还有。”

　　“你真是一个奇怪的小伙子！”国王说。“每一个到我这里来应征的人都喜欢夸口，把自己说成好像什么都会似的。可是听你说来，你好像什么都不会似的。”

　　“我没说过什么都不会，”斯温说。“可是我不会说谎。”

　　“你说谎！”国王叫了起来。“碰到必要的时候，任何一个人都会说谎的。”

　　“这是您自己这样想，”斯温回答说。“我可任何时候都不会说谎。我不是那样的人！”

　　这时，斯温看到从宝座旁边跑过了一只黑猫，这是公主心爱的一只猫。

　　他迅速地拔出了自己的宝剑，朝猫尾巴尖端的一根细毛上砍了过去。

　　“啊呀！”公主害怕得喊了出来。“我的可怜的宝贝啊！”说着她就闭上了眼睛。

　　等她张开了眼睛，她才看到她的心爱的黑猫平安无事地坐在一张镶金的椅子上晒太阳，并且正在起劲地用爪子洗着脸。

　　当斯温把一根从猫尾巴上砍下来的细毛呈给国王看了以后，国王立即就喊了起来：

　　“啊，你真是一个舞剑的能手！可是我看到你还有一支笛子。

　　一定也是一个很好的音乐家吧？”

　　“只能马马虎虎地吹几支小曲子。”斯温谦虚地回答说。

　　他从怀中拿出了笛子，吹了起来。在他的笛声的招引卜。许多小鸟都从四面八方飞到王宫的大殿里来了。公主的猫也眯起眼睛，点着头，用两只前爪打着拍子，好象要跳起舞来。原来在玻璃窗上爬着的苍蝇也停止了嗡嗡的叫声，围成了小圈子，在细听斯温的吹奏。

　　公主听得呆住了，她手中拿着一颗樱桃，已经忘了往嘴里送。

　　斯温吹奏完了。国王惊讶地说：

　　“啊！你真是一个伟大的音乐家！”

　　“没什么，陛下，我不过照我自己脑子里想的，胡乱吹吹罢公主回忆着刚才的情景，赞美他说：

　　“当你在吹奏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了铺满阳光的绿色的山川和在闪闪发光的小溪中戏水的愉快的鱼群；我好像听到了飞翔在天空中的百灵鸟的快乐的叫声。”

　　“对了，这些正是我的曲子里要表现的啊！”斯温回答说。

　　公主高兴极了，她甚至兴奋得流下了眼泪。

　　“呶，你觉得公主长得怎么样？”国王问道。“她很漂亮，是吗？”

　　“还不坏！”斯温回答说。“不过我在路上看到过的一个姑娘比她还要漂亮！”

　　公主听了他的话，气坏了。她突然从宝座上站了起来，扔掉了手中的樱桃篮子，飞快地跑出宝殿去了。而国王呢，却哈哈地大笑起来。

　　“我决定留下你做我的侍卫！”他对斯温说。“晚上得站岗。好吧，现在我们就去吃饭吧！我已经很饿了！”

　　国王命令斯温跟随着他。大家走进了很大的国王的餐厅。斯温就坐在那些侍卫的中间。他们却要他坐在最末的一个位子上。

　　那些宫臣和侍卫，他们都用轻视的眼光看着斯温那身破旧的农民服装，背地里把他叫做“暴发户”。他们千方百计地捉弄他。为了不让他吃到东西，他们一下子就把菜吃得精光。

　　“喂，你喜欢不喜欢吃我的酒菜？”国王问斯温说。

　　“您去问那些吃过的人吧！”斯温回答说。“我可只看到几只舔过的盘子和几只空杯子。”

　　“啊，这怎么可以。现在就让我来把这改正过来。”国王说。

　　他亲自把最好的菜放到斯温的面前，还亲自给他斟了酒。

　　所有的宫臣都怀着敌意和嫉妒心看着斯温。可是斯温却只顾自己大口地吃着菜，喝着酒。

　　国王吃好了饭，就吩咐斯温晚上在他的卧室门口站一整夜的岗。

　　“当心，别睡着了！”国王警告他说。“告诉你，凡是在站岗的时候睡着的人，都要判处死刑的：”

　　国王关上了卧室旁的通往花园的大门，把自己的金王冠和金项链放在斯温面前的一张桌子上，就走进卧室去了。一会儿，里面就传出他的鼾声。

　　斯温为了不睡着，他就决定不坐下来。他像木偶一样一动不动地站着，目不转睛地看着国王的王冠和金链。

　　天愈来愈暗了，空中已经出现了星星。

　　突然，斯温觉得非常困。有生以来，这样想睡还是第一次。他的两腿发软，头重得像灌了铅水，眼皮象有人用力往下拉。眼前开始跳跃着五颜六色的火花。桌子上的王冠慢慢地变成公主了。她对他说：

　　“睡吧，我的亲爱的斯温！你睡着了，我就吻你！”

　　她搂着他，吻着，为了使他睡得更甜一些。

　　“走开！走开！”斯温嘴里嘟嚷着。

　　他一下子挺直了身子，睁眼一看，哪里来的公主，原来是在做梦。

　　“不能睡着！不能睡着！”他反复地对自己说。

　　可是，突然，他像割断的麦子似的倒了下来，像死人一样躺在地板上，睡着了......太阳刚上山，斯温醒过来了。刚醒来的时候，他还弄不清自己睡过没有。

　　他恐惧地朝四周看了看。

　　一切都照旧。可是桌子上的王冠和金链却已经不见了，通向花园去的大门不知被谁打开了。斯温明白，等待着他的是死刑“早安！”国王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对他说。“把王冠拿来给我吧！”

　　“王冠没有了。”斯温回答说。

　　“怎么会没有？你怎么啦，同我开玩笑吗？”

　　“我一点都没有开玩笑，陛下！”

　　“那么把我的金链子拿来给我吧！”

　　“金链子也没有了。”

　　“这不可能！”国王愤怒地喊道。

　　“世界上什么都有可能的。”斯温回答说。“我在站岗的时候睡着了。”

　　“我已经告诉过你，这是要处死的！”国王说完，想了一下，又问他，“你为什么不逃走呢？”

　　“要是我逃走了，你怎么杀我的头呀！”斯温回答说。

　　这时候，恰巧公主进来了，她听到了斯温的最后一句话，于是就对正在发怒的父亲问道：

　　“你为什么要杀斯温的头呀？”

　　“他在站岗的时候睡着了，我的王冠和金链都被偷走了，因此我要杀他的头。”

　　听了这些话，公主伤心地大哭起来。她在国王的面前跪了下来，苦苦地哀求他说：

　　“我相信，斯温是什么错处也没有的。他决不会在站岗的时候睡着的。

　　这不知是哪个坏宫臣搞的鬼把戏！这件事我一定能打听明白。我可以发誓，斯温决没有罪！”

　　“别说了，用不着发誓，”斯温对她说。“你一点也不知道，发这种誓有什么用处！我确确实实在晚上站岗的时候睡着了。”

　　可是，这时候国王突然说：

　　“你真是一个诚实可爱的小伙子！现在我已经完全相信，你确确实实可以叫做‘不会说谎的人’。昨天晚上，是我给你吃了一些催眠药酒。当你睡着的时候，我就拿走了王冠和金链，并且还打开了通向花园的门。可是你没有逃走，你像一个忠诚的士兵那样，仍旧留在这里。虽然死亡在威胁着你，可是你还是讲了实话！”

　　“哦，您这样来对待我实在不大好，陛下！”斯温不满意地说，“为了这就得给您好好地报复一下！”

　　国王哈哈地大笑起来，说：

　　“你想怎样来报复我呢？你不想娶我的独养女儿做妻子了吗？我已经看出来了，她已经爱上你了呢。”

　　“多谢陛下，我不能拒绝这件婚事，因为我自己也爱上公主了啊！”斯温说。

　　“要是她是一个普通的姑娘，你也会这样爱她吗？”国王微笑着问道。

　　“我怎么能知道？”斯温搔着头发说。“不过娶一个国王的女儿总是高兴的。”

　　“斯温，你真好！你真的一点都不会说谎。我也由于这一点才喜欢你。

　　你就做我的王位的继承人吧！”

　　第二天，国王举行了一个盛大的宴会，王宫里灯火辉煌，日夜都奏着音乐。

　　坐在婚席旁的公主目不转睛地瞧着自己的未婚夫。斯温穿着绣着金花的衣服，披着大红色天鹅绒的斗篷，显得非常漂亮。墙上一个醒目的地方，挂着斯温的弓、剑和笛子。

　　“本来我应该给你一件好一点的结婚礼物的，我亲爱的，”斯温对自己的未婚妻说，“可是除了这一双旧手套以外，我可以赠给你的什么也没有了。

　　这双手套是父亲把它同弓、剑一起遗留给我的。也许这是一件法宝，说不定是它帮了我，使得我能够娶你做妻子的。不过你得给它补一补了。你瞧，上面已经有许多破洞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