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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的暗喻

本文发表于2024-08-25 18:36:30 最后修改于2024-08-25 18:36:300人浏览

致命的暗喻

8年前的秋天,24岁的沈小婷拎着简单的行李,来到这座城市,她沿着铁路漫无边际地走啊走啊,一直走到让勇气把内心膨胀得满满当当,给张震打电话:“我来了,在铁道口,如果你不收留我,我只好让死神收留我了。”

一个小时后,焦灼并气急败坏的张震,出现在她面前,眼泪哗地就冲出了沈小婷的眼眶。她伸出手,去擦张震额上的汗珠,却被张震一闪躲过了,然后,她看见了一个满面怒气的女子,站在张震身后。

她看着她,怔了一会儿,旋而努力仰起了渐渐低下去的头。她知道她是谁,张震在电话里在信里挥刀斩爱时,曾说过的新女友。

在最后一封信里,张震说:“小婷,你放过我吧,我真的已经不再爱你了,我已经爱上别人了。”

沈小婷只回了几个字:“可是,我还爱你。”

身后的女子,应该就是张震的新爱。

一路上,张震不看她,一手拎着她的行李一手拉着女友的手走在前面。沈小婷望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泪慢慢地流下。前面的男子,是她的初恋,而现在,张震已不再稀罕,自己于他,就如一件过时的旧衣,被前卫时尚的女子厌弃。

张震给她登记了宾馆,带她进去,放下她的行李,一语不发地试图离去,沈小婷亦是拎起行李一语不发地跟在身后。

张震终于忍无可忍:“沈小婷,我说过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沈小婷心平气和地说:“爱情是两个人的事,要结束你得征得我的同意。我不想怎样,我只想爱你,你忘记了么?你背着我爬山,你教会我接吻……你还说会宠我一辈子……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年,你大三我大一,你说过,等毕业我们就在一起。”

沈小婷笑吟吟地说着,泪缓慢地滑过了脸颊。她的目光,始终穿越了泪水,盯在那双紧紧拉在一起的手上。现在,她看到了一只手在挣扎着向外抽去,一只手,在努力挽留,它们在欲去欲留的挣扎中逐渐崩溃……

鞋跟敲击着路面的咔嗒声由近而远地绝望蔓延,沈小婷拉过张震孤单单零落在空气中的手,说:“走吧,带我回家。”

那年秋天,沈小婷用坚韧不拔的执著驱走了张震的新欢。没有任何仪式,她做了张震的妻,她要的,不过如此,要一个男人信守他许过的诺言。

别人的初婚是甜美的,沈小婷的初婚,却如一杯放久了的开水,不凉不热。沈小婷不在乎,相信自己总有那么一天,会用似水的柔情,融化掉凝结在张震心头的不甘。

果然是的。天下男子的痴情,哪里敌得过近在咫尺的情欲诱惑?何况,沈小婷是美的,爱是温柔的,那些未及成为事实的浪漫故事,渐渐淡去。

不过半年的时间,他们从初见面时的怨偶,成了惹人爱慕的温暖小夫妻。

在张震面前,沈小婷不似其他女子般好奇,从不以胜利者的姿态去打探他旧爱的任何消息以及他本人的感受。聪明的女子就该这样,得饶人处且饶人。那些好奇除了勾起他心中的隐痛惹来对自己的鄙薄,还会有什么?

只是偶尔会想想离别张震之后,她怎样了?有没有遇到可心之人疗养心口旧疼,窃窃里,希望她过得很好,爱情很好,这样,张震才会死心塌地与自己幸福终老。

转瞬4年,他们的爱巢,由旧房搬到新家。夜里,沈小婷说:“日子太平静了,我们要个孩子吧。”

张震想了一会儿,说:“再等两年如何?今年我想参加律师资格考试。”

沈小婷便应了,现如今的职场竞争激烈,人人自危,多拿个证书在手,便是多了一道生存保障。

张震说:“以后,下班我就去旧房子里看书,那边静一些。在这边,心里总有你在晃悠,就不在书上了。”说着,拧着沈小婷的鼻子调笑,“小狐狸精……”

周末午夜前,张震是在旧家过的。半夜里他轻手轻脚地回,一双手悄悄探进被子里捉了沈小婷的脚,捂在胸上,沈小婷的心就溢满暖暖的幸福。

间或,会有朋友玩笑着提醒沈小婷,对旧房子里的张震应该搞几次突击视察,沈小婷就笑:“爱他就相信他。”

就如几年前,沈小婷自信能把跑了心的张震捉回来一样,现在,她相信自己有足够的磁场把张震吸在身边,突击检查这等没自信的事,岂是她会去做的?

直到,那个周末,她逛街累了,恰巧到了旧家楼下,便想上去歇一会儿,却不愿让张震觉得自己的到来是别有他意,遂在楼下花坛坐下,给他短信:我在旧家附近逛街呢,呆会我上去坐一会儿可好?

张震很快就回了,说:欢迎夫人前来小憩。

沈小婷正待向上走,却见一个女子行色匆匆地下楼来,沈小婷就愣住了。那张面容,即使是过十年二十年她都是不会忘却的,当年来这座城市,就是为了从她手里抢回张震。

望着她拖着长长的疲惫与悲伤的背影,沈小婷痴了傻了一样呆坐在花坛上。

直到,张震短信来问到哪里了,才猛然醒悟,翘动了迟钝的指一下下按去:算了,我还是回家吧。

去看什么呢?去看一个被收拾得看不出任何痕迹的欢场?去嗅那些残存的气息折磨自己?

哭过之后,倚在门上的沈小婷终于明白:原来,时间并不是忘记一个人的良药,机缘合适,那些旧情陈爱便如春风中的野草,浩浩荡荡地生长起来。

是夜,张震回到家里,发现沈小婷还没睡,她直直地望着他的脸,让他片刻不得逃脱。与她目光相撞,张震便笑,沈小婷幽幽道:“我那么爱你。”

张震摸摸她的脸,仿佛爱怜无限,可,沈小婷知道,那只是表演而已。

在他的表演里沈小婷忽然地悲哀,原先设计的那些不动声色的拯救,竟就找不到一个可以实施的缺口。

郁郁寡欢里,沈小婷渐渐消瘦,单薄若纸,胸口时常传来隐疼。

张震看在眼里,拖她去医院,她不肯,若是身体的病弱能招来他的怜惜,让他不忍舍弃,身体的疼,又算得了什么?

化验,CT,手术……张震说,她得了胆结石。住院期间,张震忙里忙外,午夜里,她朦胧睡去时,张震蹑手蹑脚,在走廊里说话。她的泪刷地便落下来,更多时候,便是假寐了,想从片言只语里,知道张震爱那女子究竟有多深。

张震每次到走廊打电话前,都会轻声叫她:“小婷,小婷……”见她不应,才放心出去。

关于张震与那女子的爱情深度,没从话语里听出,却听得他低声叹息道:“她剩下的时日不多了,这段时间,我想好好陪她。”

沈小婷的心不停地下坠下坠,怪不得,手术前后,他不肯多说病情的事。她的一颗灼灼为爱挣扎燃烧的心,就灰下去,原来,自己得的并不是胆结石。

出院后的第一天,沈小婷问张震:“告诉我真话,究竟,我得的是什么病?”

张震轻松道:“胆结石啊。”

尽管他语气轻松,沈小婷还是能看出,那是故作的轻松。沈小婷笑了笑,知道再问他,或是去问医生,都不会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干脆,买回一些关于癌症的书,对照自己的身体症状。

被张震看见了,便是一顿骂:“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就怀疑自己得了绝症呢?”

沈小婷不语,愈发地悲哀起来。久了张震亦不肯再说什么,直接拉她去看心理医生,当医生说她患上了抑郁症时,沈小婷苦笑了一下,想必,又是张震早就约好了的,一道用善良的谎言欺骗自己这个将死之人,遂拒绝了心理治疗。张震倒也不气馁,时常带回一些心理治疗的录音带,放给她听。

从医院回来后,张震把家里的一个橱子上了锁。

沈小婷也曾好奇地撬开了那扇橱子,里面全是关于癌症症状和治疗方面的书。

沈小婷被无边的绝望包围。是的,她知道她的爱情生了病,她想过挽救,并在努力,可,连身体都患上了致命的绝症,生命都将消失,爱情也就成了身外物,这拯救还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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