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论《三国演义》中的术士形象
一、从泥潭中挣脱
(1)脱胎于混沌—术士形象中的巫师特征
《三国演义》在全书的开端,通过对黄巾起义的首领张宝、张角等人的行为的刻画,向我们展示了巫师形象之死,以及术士形象的超脱。在第二回《张翼德怒鞭督邮何国舅谋诛宦竖》之中,有这样一段描写:“玄德麾军直冲过去。张宝就马上披发仗剑,作起妖法。只见风雷大作,一股黑气从天而降,黑气中似有无限人马杀来。玄德连忙回军,军中大乱。败阵而归,与朱儁计议。”
这是对巫术最直接的描写。无论《三国演义》还是其他名着,在谈到巫师的时候,不自觉地会对其巫术的邪恶进行描写与渲染。这是因为他们的巫术掩饰不住的是黑暗的气息,仿佛每一个巫术的施法开端,都有着类似“一股黑气从天而降”的场景,说明巫师所借助的力量,不属于这个人间。而它们的结尾,往往能达到令施法者的敌人身首异处、落荒而逃的目的。然而,在文本中出现的一个“妖”字,却将巫师在古人心目中的地位昭然若揭。
(2)“术”的体现
如果把目光投射到第一回,我们就能在张宝张角的起家史上一见端倪。张角受南华老仙的指教,得《80要术》;“中平元年正月内,疫气流行,张角散施符水,为人治病,自称“大贤良师”。角有徒弟五百余人,云游四方,皆能书符念咒。次后徒众日多,角乃立三十六方,大方万余人,小方六七千,各立渠帅,称为将军;讹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作者在此刻意的交代,便是表达了他对巫师的态度。简而言之,便是认为他们“装神弄鬼”。巫师利用着巫术,蛊惑信徒,操控人心,而他们自身却清醒地认识到了巫术的本质,并不迷信其中。巫师们将一个巫字当做自己最大的筹码,宣扬的是超脱人世,追逐的却是尘世权利。
因此,罗贯中笔下张角张宝的失败,具有特殊的意义。“儁曰:“彼用妖术,我来日可宰猪羊狗血,令军士伏于山头;候贼赶来,从高坡上泼之,其法可解。”玄德听令,拨关公、张飞各引军一千,伏于山后高冈之上,盛猪羊狗血并秽物准备。次日,张宝摇旗擂鼓,引军搦战,玄德出迎。交锋之际,张宝作法,风雷大作,飞砂走石,黑气漫天,滚滚人马,自天而下。玄德拨马便走,张宝驱兵赶来。将过山头,关、张伏军放起号炮,秽物齐泼。但见空中纸人草马,纷纷坠地;风雷顿息,砂石不飞。张宝见解了法,急欲退军。左关公,右张飞,两军都出,背后玄德、朱儁一齐赶上,贼兵大败。玄德望见“地公将军”旗号,飞马赶来,张宝落荒而走。玄德发箭,中其左臂。”
以秽物破巫术,这便是巫师的末路。
(3)张宝、张角等人的失败与术士形象的联系
罗贯中正是要在巫师倒下的躯体上,超脱出一个不同的形象。张宝张角的失败,是巫师时代的结束。
细观张宝、张角的行为,其实与《水浒传》中108位好汉从地底挖出石碑,便依照碑上的铭
弦歌知雅意,杯酒谢良朋。 ----罗贯中
文排下108将的浩大座次,使得原本还为人所不齿的草莽流寇,一晃变成了天兵天将,成了“替天行道”的忠义之士。而张宝张角之辈,恰逢东汉末年,社会腐化堕落到了极致。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目的——称王称霸,或者美化地说是“拯救苍生”,他们利用“术”帮助自己在民众中产生形成威望。可以说,如果曹操、孙权甚至刘备的崛起都或多或少因为出身不俗,易于吸引民众投奔,那么张宝张角所代表的一类术士,便是借“术”,煽动百姓追随他们,使得他们有机会自立为王。张宝张角的“术”,因为更多是用来蛊惑群众,所以罗贯中在价值取向上对其并不高看。他们可谓是由草根阶层中走出的、以术为工具实现自己政治理想的术士形象。
二、借来仙家一炷香
(1)仙人指路—术士形象中的仙家之气
如果说张角、张宝等人是以半巫半人的角色,揭开了《三国演义》恢弘壮丽的大幕。《三国演义》中的术士形象也由此混入了巫师的血脉,透着几分诡异气息。但是,他们也不过是揭帘的帮工,罗贯中给予他们的空间也只有发端的几节。那么,术士形象的第二次登场,可谓是借来仙家一柱香。几个隐匿于乱世铁色天幕下的身影,拂去衣襟上点点凡尘,飘然降世。
张角等人出场时,引得天下大乱,群雄问鼎,诸侯割据的大背景悄然铸就。而那来自天外的飘渺仙气,把最粗笨的搭台苦工直接跳过,淡然一笑,在转折的路口,将隆隆前行的车辕只一转,便引得乾坤颠倒。
(2)“术”的体现
于吉,在这群人中第一位登台。而他简短但绝不简单的演出,代表的是罗贯中在刻画第二批术士时的诸多特点。
“饮酒之间,忽见诸将互相耳语,纷纷下楼。策怪问何故,左右曰:“有于神仙者,今从楼下过,诸将欲往拜之耳。”策起身凭栏观之,见一道人,身披鹤氅,手携藜杖,立于当道,百姓俱焚香伏道而拜。”故事发生在江南吴家。当时的孙策继承了兄弟的基业,正准备在这片神秀的土地上打下自己的烙印。不幸的是,刺客的突袭,使这位勇冠三军的大丈夫身批金疮。但是,伤势毕竟有限,在于吉出场之前,几乎没有预兆暗示这欣欣向荣的景象将有一日被撕得粉碎。
而在此,吸引人注意的有以下几点。首先,于吉的背景。《三国志》中记载他“立精舍,烧香读道书,制作符水以治病”。注意一个“道”字。这个字,便是仙与巫最大的不同。“道,就像水一样,无声无息无为而养万物,此道之力,人不可及。唯有无为而寻道方可及道,另行他路必自损道行。”因此,道人便是与仙最接近的人物。如果百姓向张角叩拜,也许人们会认为他是妖言惑众,装神弄鬼。而如今百姓焚香顶礼膜拜于吉,却是因为他飘然的仙风道骨。其次,是于吉显露的神迹。也许,命中注定于吉便是孙策的煞星。孙策不过第一次和他见面,便因为百姓对于吉表现出崇拜而恼羞成怒,“喝令:‘速速擒来!违者斩!’”可是接下来的一切,却显示出于吉作为术士的不平凡。刑场祈风祷雨,断头尸首消失,风雨夜显灵惊倒孙策,杀于吉之小卒为孙策误杀,道观显圣,直至后来镜中显灵。这一连串的诡异,让孙策心惊肉跳。
还有,便是加害术士的角色戏剧般转折的命运。虽然孙策此举是出自保全社稷的大局考虑,要把可能蛊惑人心的邪魔外道铲除。但这也暴露了他有勇少谋,刚愎自用的缺点。不分青红皂白地杀却了一个神仙般的人物,其结果便是“策拍镜大叫一声,金疮迸裂,昏绝于地。夫人令扶入卧内。须臾苏醒,自叹曰:“吾不能复生矣!”。
孙策死,孙权出。三国时代巨鼎一足的东吴艨艟,渐渐显露出了它的头角。可以说,正是于吉的出现,使东吴政权干脆利落地完成了换血,剧情由此走上了正轨。不得不说这是极巧妙的转折。
(3)于吉的现世与术士形象的联系
与张宝张角不同,于吉的形象是隐遁于民间的术士。和张宝张角一样,于吉的威望也是因为“术”。但是他“立精舍,烧香读道书,制作符水以治病”,在“术”的使用上却与张宝张角有着不同。他治病救人,祈风祷雨,这一切都是让老百姓过上安宁的日子。在那个战乱频繁,烽火连天的东汉末年,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的人民渴盼的就是安宁与幸福。可以说,于吉便是把准了民脉,将自己
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策,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
的术以仙家的天外之气表现于人前,处处为民祈福,赢得了江东人民发自肺腑的拥戴。勇冠三军的“小霸王”孙策,空有一身胆魄,却只是匹夫之勇。当他因为民众拥戴于吉远远胜过他而恼羞成怒时,却丝毫没有考虑过:为什么人民会这样衷心的爱护这位“活神仙”?须知,最难得者是民心,而绝非勇武。但是,“小霸王”并非无心之人。他杀于吉的理由确实令人三思:既然是一个隐遁于民间,有着飘渺神仙之气的术士,便应该追求的是超脱于三界轮回之外的安乐,为什么要不断显示自己的术,使百姓对他尊崇有加呢?反过来说,如果他作为一个并非求仙问道的术士,处心积虑地暗地里煽动百姓,制造大批追随者,他的目的难道仅仅是享受人们的簇拥那么简单吗?《三国演义》的这段剧情至此搁笔。于吉便定格成了那位为民造福的“活神仙”
以于吉为代表的第二批术士,象征的是一种超自然的力量,不可避免,也不可抗拒。是他们的出现,使得三国故事由赳赳武夫们打拼天下的往来厮杀,渐渐转向各股势力间层出不穷的勾心斗角。这就为第三批术士的登场,奠定了根基。
三、功成八阵图
(1)诸葛之智彰显“术士”新境界
身未升腾思退步,
功成应忆去时言。
只因先主丁宁后,
星落秋风五丈原。
——《三国演义》
整部《三国演义》,大致可分为三个部分:三分天下,三国对峙,三国陨落。而诸葛亮,便是整个舞台的主宰。
他的出现——“三顾茅庐”,直接向我们揭示了三分天下的未来。
他的发展——从火烧新野,火烧博望坡,再到火烧赤壁,是他手把手牵着那位以编草鞋谋生的刘皇叔,踏上了蜀汉政权的颠峰,使蜀汉政权成为了可以北抗曹操,南拒孙权的超级势力,形成了三国割据的格局。
而他的落幕——六出祁山,最后星落五丈原,让蜀国走向了倾覆的道路,最后直接导致了三国的接连陨落。
这就是诸葛亮,术士形象大成的代表。
(2)超越“术”的大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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